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床邊都是兄長的朋友,看見自己醒來的他們沒有責怪自己的愚行,其中,就連平時遇到什麼事情都不曾掉下淚的瓦妮莎如今眼框也泛著淚光。

回想動自殺念頭之後的事,他只隱約記得在扣下版機的那一剎那被羅貝卡拍掉,稍早射出的只但就劃過他的額頭在牆壁上弄了一個小窟窿,接著背頸一陣刺痛後就昏了過去。
額頭還是有些刺痛,但在之後也沒留下疤痕,想必是有做很好的處理吧?

在那一天之後,似乎是為怕自己又情緒激動做出傻事,兄長的朋友都會固定來一個來照顧自己,他就這樣像個易碎的娃娃被呵護著,也像個娃娃一樣安安靜靜的任由他們照顧,眼神空蕩蕩的看著每一件事。

看到封閉心靈的圓疑,他們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許──過些日子就會恢復正常了吧?

過了大概一個星期,方信的後事已經辦好了,跪在即將要丟進海溝裡的兄長的屍體前,他沒哭,也沒有鬧,也沒有激動的想去尋死。依照家族的傳統,人死之前要將亡者的一根手指頭切下來燒成骨灰留給家族裡的其中一人做紀念。當年,母親的左手無名指就留給了兄長......

舉起切手指用的刀,他將兄長的右手食指一刀切下,早已僵硬的屍體血也早已凝固,看著切面血肉模糊且含著骨頭的手指被專業人員丟進火化爐後,另一邊缺了一隻食指的“兄長”則已經被抬走了。

現在到的是什麼心情?傷心?難過?還是無奈?心裡,好像空出了很多地方,任海風一道一道的吹過去。兄長的死亡,好像也讓他的心裡某些東西也漸漸死去了──

「兄長.........」他輕輕嘆息著、呼喚著,在一切生離死別的焚化室外。

一身白 象徵無奈
笑顏間 充滿寂寞
默默 帶上了墨鏡
路就 這樣開始走
不能見 太陽的暖
夜不見 思念的黑
不得不 放下 想念的死灰
留下 只擁有 思念

命運 的 安排
遵守 大海 的法則
誰都 無法 揭謎底

喔~ 閉上眼睛 雙手展開 幻化成黑夜
我就像朵 白色梅花 落在你手間
多少努力 多少血汗 都心甘情願
我的愛像 粉白梅花

那──梅淚只為你流

但願陪你找回
所遺忘的人生
當我頓悟你卻沈默
剩我一人處

我卻像 白色梅花 落在你手間
多少努力 多少血汗 都心甘情願

我的愛像 粉白梅花 
落──當你冬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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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聽完圓疑的故事,我從被窩裡抬起頭來看著他。

「那就是你現在行為不檢點的開始喔?...好痛!」

圓疑好過份!話還沒講完就打我,一定是被我說中了!

「講那什麼話?是你想聽兄長的事情我才說給你聽的。」圓疑一臉不悅的樣子看著我。

啊,生氣了生氣了!我扯著笑容依偎在圓疑纖細細白卻結實的胸膛裡討好著他,說:「好嘛,別生氣了好不好?想必方信先生一定是個很帥氣人也很好的人,讓他的親弟弟也深深迷戀。」

「嘖......別說話了我很累.....再說,我其實和兄長沒有血緣關係。」

「咦?沒血緣關係?」我驚訝的大叫,再度從他的懷裡爬了起來。

「別那麼大聲......我家族沒那麼注重這一部分......」圓疑微微皺起了眉頭。

沒好氣的說著,手卻溫柔的伸出抱住我,呵呵,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圓疑啊!

「那....3年過去了,你現在還好嗎?」我不安的說,從小就沒有家人的我是不會懂失去親人的痛的,但我知道那一定很難受......

「其實,拿到兄長骨灰時,我才狠狠真正的大哭了一場。」我同著圓疑的眼神往他胸前裝著方信先生骨灰的小瓶子項鍊看。

「不過,儘管哭過了,我還是忘不了兄長.......唉,我們睡吧。」嘆了口氣,圓疑僅僅摟著我蓋上被子睡覺。

「嗯!」我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後又鑽回到他的懷裡,說:「圓疑晚安~」

「你這傢伙......對了,兄長的是你可別到處亂說.....我只有告訴你一個人而已喔。」

「咦?只有我嗎?好高興~!」只有我一個人嗎?這代表圓疑其實也把我當成一個重要存在是不是?

「瞧你這樣子....快睡吧,林英......晚安。」

關上燈,房內一片漆黑,被深愛的人抱著沉入夢鄉,是最幸福的事。

晚安,圓疑。晚安,方信先生。

 
兄長還是死了。

那一晚,他為何要離開兄長的房間?若當時在場,他或許還能早一點通知醫生,然而,他卻錯過了,端著熱暖暖的粥的他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兄長”。

當下立即通知醫生與羅貝卡前來,等待期間他不停的將自己煮的粥用小湯匙一口一口送進方信的口中,已沒有進食能力的屍體讓粥湯逕自從嘴角流下,在臉上形成一條白色的小河。拉比來之後,確不像往常一般為兄長仔細診治,只是為方信測了一下脈搏之後,對圓疑搖了搖頭。

「不......我不相信!兄長一定還活著!醫生請你再仔細檢查一下!」

拉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搖了搖頭。

「圓疑小弟弟,你哥哥氣數已盡,已經死了。」

死了?兄長死了?

「亂....亂講!你亂講!」圓疑突然像發瘋一般大喊,「你這個庸醫,兄長一定還活著!你只是不想救兄長而已!出去!你給我滾出去!」罵完,拉扯著醫生往門口甩。

拉比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輕的手一拉袖子把圓疑的手扯開,說:「好好,我走我走,你早晚都要面對現實的。」

「滾!」圓疑大吼。

拉比聳肩,提著醫藥箱離開。

離開前碰巧遇到羅貝卡,拉比指了指身後的圓疑,說:「圓疑小弟弟好像有點精神崩潰,注意點吧。」

羅貝卡點了點頭,快速進入屋內。

「羅貝卡大哥!」見到接到通知急忙趕來的羅貝卡,圓疑衝上前緊抓著他拉到方信床前,聲音顫抖著詢問。「羅貝卡大哥,拜託救救我兄長!求求你!」

看著瘋狂肯求自己的圓疑,又看看已經毫無生氣的方信。羅貝卡將微些顫抖的雙手搭在圓疑的肩上,「圓疑......我很遺憾......方信他已經不行了。」

連兄長的朋友也這麼說,原本緊抓著羅貝卡的雙手漸漸鬆開,全身無力的跪在地上。

「圓疑?」

「不、不.......不可能.......」圓疑喃喃自語著,像是在逃避現實的搖著頭。

「兄長不可能死的........他只是生病而已..........不可能.......不可能......」

「圓疑......」羅貝卡伸出手想要拉起圓疑。

「別碰我!」揮開想碰自己的手並站起退了幾步,圓疑流著淚惡狠狠的瞪著圓疑。

羅貝卡沒有在說什麼,只是充滿憐惜的眼神與圓疑對望。

「呵...呵呵......」

不知過了多久,圓疑突然笑了,帶著那既美麗又絕望的笑容轉過身看著方信。

「羅貝卡大哥,兄長只是睡著而已對吧?」被對著羅貝卡,圓疑問道。

「圓疑,你要──」面對現實啊!

話還未說完,眼前圓疑的動作讓他倒吸一口氣。

從床底拿出一把手槍──那是方信自我防衛用的,如今這把為了保護自己及心愛的弟弟的手槍,現在被圓疑拿著!

「放下手槍!圓疑你冷靜點!」羅貝卡著急的大喊,他怎麼也沒料想到圓疑會為了方信而做出這種事情。

方信死亡他必然傷心,剛接到通知時也是一時無法接受,雖然方信得了無法絕症,但也沒想到方信那麼快就要離開他,他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啊......

然而現在沒有控於讓他去為方信感傷,為了方信,他不會讓圓疑那麼愚笨的去送死!

「我很冷靜,羅貝卡大哥。」望了望身後的羅貝卡,語氣很淡定。

「兄長,就讓我......陪你一起沉睡吧!」泛著淚光,臉上露出的卻是幸福的笑容。

扣下版機,槍聲響起。

--待--

 
今天的客人很少,於是圓疑在送走最後一為客人之後決定去夜晚市場買東西。
因為自己身為白化症患者,以往出去買食材時都是中午左右,即使住在海底沒什麼光線,但那些路上的太陽燈仍會傷害到自己的皮膚,都讓他不得不墨鏡、大衣全副武裝的出去。
但現在是晚上,路上的燈光沒有那麼強了(除了某些地方),雖然還是有留幾盞供路人行走,但不至於傷害到自己。
圓疑只拿了錢包就出去了。
走出家門,圓疑舉高雙手伸了個懶腰,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站在外面了。
他微微一笑,把門鎖好之後,帶著愉悅的心情出發。
不過可能是他太高興了,路上沒燈,不代表店家沒燈。
「小哥你也真是的,下次至少戴副墨鏡吧!」店家老闆呵呵笑的幫圓疑挑選的法國麵包裝進圓疑的購物紙袋裡結帳。
「真不好意思......」圓疑瞇著眼睛,好在店家的燈和家裡的一樣是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普通電燈泡。
-- 記得小時後,被兄長帶去神殿時一不注意被曬的全身紅通通好痛喔.... --
「雖然那群小兔崽子應該不會找你麻煩,但還是要注意一下你的錢啊!」臨走前,老闆向圓疑叮嚀著。
「好的謝謝!」回以一個微笑,圓疑抱著紙袋離開店家。
走在晦暗的路上,並沒有什麼壞人在等著謀害他,他自己其實也知道,貧民窟裡並不是真的如外界所說的治安嚴重敗壞──那是演給外界看的,雖然治安也好不到哪去。
看著路上的點點燈光,雖然並不刺眼,但總有危險的感覺讓他不想離它太近。
海底國的人們不說,其實他們很想接觸那所謂的陽光吧?然而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來自上的的懷抱,對他卻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死神。
他的症狀其實很嚴重,但是因為居住在永不見天日的海底所以才不見其傷,他的視力也才能勉勉強強與他人無異。
連受個透過海水照射的陽光都會差點死亡,就算以後與陸上帝國結束戰爭,他也無法上岸生活在太陽下。
「或許,我才是最適合居住在永不見天日的地方的人吧?」他想著,從紙袋拿出一顆蘋果咬了一口。
 
把撥完的帶子拿出放回盒子裡面,我把兩片塞回箱子裡。
「今天也是很熱鬧啊!」喃喃自語著,把箱子搬回自己的房間。
那兩個人的關係,就算不明說大家也知道了吧?真心的祝福他們......


『小圓,我恐怕是等不到你遇到真愛的那一天了......但是我還是希望將來你可以與和你真心相愛的人相遇,然後過一輩子。』

兄長還沒過世前,曾這樣告訴我過。
 為了兄長,我把各科領域的技能都學了起來,可以為了兄長他,上刀山、下火海......我愛著兄長,但卻不是兄長所說的愛情。
我......真的能遇到讓我願意付出比兄長還多的人嗎?
會吧?一定會的,兄長說的都是對的,我一定能遇到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人。
拿著裝著“兄長”的瓶子項鍊親親一吻。
「晚安,兄長。」

《完》